卢卡申科就是“成功”的戈尔巴乔夫。

转载：https://www.toutiao.com/article/7364558625873904140/

2024-05-02 11:49·博览群书名

提供一个独特的视角：卢卡申科就是“成功”的戈尔巴乔夫。

经常有人说什么卢卡申科是“最后的苏联人”，让白俄罗斯“重回苏联制度”，等等。从某种意义上来说，倒也没错，但如果多问一句“回到了哪个时代的苏联”，那答案恐怕只能是“回到了戈尔巴乔夫时代的苏联”。

反过来，常有人（往往跟上一种人在瓷器国处于对立阵营）说什么“戈尔巴乔夫是理想主义者”、“其实戈尔巴乔夫并不想毁掉苏联/社会主义，只是想建立更好的苏联/社会主义”。某种意义上这些话也没错，但如果多问一句“戈尔巴乔夫到底想建立什么样的国家”，那答案恐怕也只能是“想要建立卢卡申科时代白俄罗斯这样的国家”。

2020年白俄罗斯危机后，卢卡申科为了对抗西方的干涉，被迫接受俄军进驻，此后更是在普京逼迫下对白俄罗斯进行了全面的俄罗斯化，实质上已经沦为俄帝的代理人。那么在此之前，卢卡申科统治下的白俄罗斯是什么模样呢？

经济上，2020年危机前夕的白俄罗斯是所谓的“社会市场经济”制度。在国家的统制下，国民经济长期被市场化经营（=追逐最高利润）的国有企业主导，但私有企业同样存在、甚至规模已经超过了国有制企业：2008年以前卢卡申科时代的黄金时期，国有制企业企业雇佣全国近一半的劳动力，生产了全国三分之二的GDP；私有制企业雇佣的劳动力同国有制企业相近，但仅创造全国三分之一的GDP。

到了2020年危机前夕，国有制企业雇佣全国40%的劳动力、生产全国35—40%的GDP；私有制企业雇佣全国55%的劳动力（其余5%的劳动力则处于失业状态）、创造了全国60—65%的GDP，在规模上已经超过了国有制企业。同时，国有制企业的职工还从事大量个人兼职，比如国营农场职工大部分时间都花在个人自留地上，所以实际上在私有制部门工作的劳动力比例要远远大于55%。国有企业职工的工资收入相对较低，但拥有较多的福利和社会保障。

政治上，1996—2020年间的白俄罗斯实行的是超级总统制。战胜最高苏维埃后，卢卡申科在名义上的多党制外衣下实行无党制，完全通过个人魅力和私人朋党来治理国家，并不存在具有严密组织或意识形态的执政党机器。

显然，同卢卡申科的白俄罗斯最相似的国家，不可能是列宁、斯大林、赫鲁晓夫或者勃列日涅夫等任何一个时代的苏联，而只能是戈尔巴乔夫时代末期的苏联，甚至可以说，卢卡申科完成了戈尔巴乔夫的理想：

在经济上，从统制经济向市场经济转型，逐步引入私有制，建立“社会市场经济”；即便在1990年夏天被形势所迫跟叶利钦等激进派妥协，被迫引入了500天计划，戈尔巴乔夫最终还是否决了500天计划，并且把它同雷日科夫等人的渐进改革计划糅杂在一起，提出了所谓妥协的总统计划，显然自我标榜为“人道的民主的社义者”戈尔巴乔夫说到底终究不是一个经济上的目田意志主义者（当然叶利钦也不见得真是）；

在政治上，打着多党化的旗号推进无党化，排斥组织严密的执政党，确立超级总统制，通过朋党来进行个人支配；1990年3月，戈尔巴乔夫设置了苏联高踞苏联一切国家机关之上、甚至可以“协调一切国家机关”、很少受到限制的苏联总统一职并自任之，又设置总统委员会一类成员均由总统任命的朋党机构进行辅弼，在前苏联范围内开了超级总统制的先河；

实际上，卢卡申科即便在政体上也对戈尔巴乔夫多有模仿：比如戈尔巴乔夫建立了人数众多、很少开会的“苏联人民代表大会”作为最高权力机构，来限制两院制的最高苏维埃发挥作用；卢卡申科也召集类似的“白俄罗斯人民大会”作为最高权力机构，来限制两院制的国会，2022年的新根本法还进一步强化了这一趋势。

当然，卢卡申科在白俄罗斯构建戈尔巴乔夫的理想国，是基于若干有利条件的：

就政治上来说，卢卡申科利用苏联解体后的混乱时机上台，本身也不是苏修高级官僚（而只是一介国营农场职业经理人），所以也不用背上苏修党务机器体制的包袱，得以不受束缚地顺利建立起以他个人为中心的超级总统制。

就经济上来说，白俄罗斯首先可以依托俄罗斯供应的廉价石油、天然气等能源，或是直接转手倒卖补贴财政，或是降低工农业成本、提升国有制企业的竞争力；其次可以通过一系列经济联盟，以较低的门槛向俄罗斯及其主导的势力范围出口商品；当然，白俄罗斯还依赖于俄罗斯的投资，即便在同西方关系较好的时代也有超过一半的投资来自俄罗斯（当然，白俄罗斯也反向对俄投资，只是规模远小于俄对白投资），白俄罗斯规模最大的银行中就有相当一部分被俄资控股（反过来，被西方控股的主要银行则是没有的）。

代价则是，白俄罗斯不得不依附于掌握大宗商品定价权和对白输出金融资本的俄罗斯帝国主义，并且在其中越陷越深。2010年代，白俄罗斯多次因俄罗斯提高输白能源价格而同俄罗斯帝国主义发生摩擦，但每次都以白俄罗斯蒙受更大经济损失（甚至由于应对不当而陷入金融危机）而告终，最终不得不更加依附于俄罗斯帝国主义：例如2011年，白俄罗斯因俄国输白能源大幅上涨，主动贬值本国货币，结果引发金融危机，结果不得不向俄进一步借取巨款，

同时大规模私有化国企和依赖新创私企（2009—2019年间白俄罗斯私有企业的雇员占全国劳动力的比例上升了8%，创造的GDP从仅占总量的三分之一上升到了六成以上）；又如2019年，白俄罗斯又因俄国输白能源大幅上涨，与俄帝发生矛盾，结果引发2020年白俄罗斯危机。然而，这又引起了白内部的民族主义情绪，以及西方诸帝国主义的不满和干涉，结果就是2020年白俄罗斯危机。卢卡申科依靠俄军入驻摆脱了危机，代价是从此在政治、经济上完全被绑上了俄帝国主义的战车，被迫在事实上卷入了俄帝侵乌战争。

2022年以后，西方诸帝国主义对白俄罗斯强化了制裁。白俄罗斯被迫完全依附于俄罗斯，例如现在它能获得的外部投资（比起2013年业已减半）几乎完全来自俄罗斯（尽管2013年外部投资中也有超过一半来自俄罗斯），而且为了克服制裁的威胁而决心重新强化统制（例如在2023年发布了范围很广的物价统制令）、更多地依赖于国有企业和传统产业来维持经济。不过，因为西方对俄罗斯的制裁严厉程度远超对白俄罗斯的制裁，加之俄罗斯经济的军事化程度远超白俄罗斯经济，所以白俄罗斯部分企业反而又从俄罗斯市场发现了商机。

总之，卢卡申科可谓是一个在各种主客观条件下获得“成功”的戈尔巴乔夫：在比起苏联来说小得多的白俄罗斯，卢卡申科顺利地建立起以自己为中心的超级总统制政权，避免了老左的反噬、目田的夺权；同时，也以沦为俄罗斯帝国主义的政治经济附属国为代价，成功地让国家经济转型到官僚资本“国有制企业”主导、多种所有制并存、甚至私有制企业规模更大的“社会市场经济”。奇怪的是，两人的评价却截然不同：卢卡申科成了老左和建制派口中的英雄，目田口中的恶魔；戈尔巴乔夫则成为前者口中的叛徒乃至间谍，目田口中有良心的人。这也可称得上是别样的“成王败寇”了。